《唐人街探案2》的少年气

换了人间

                                                     文|钱德勒
陈思诚执导的《唐人街探案2》经过一个春节长假已经登顶票房榜首，截止23日已经超过了23亿。拿下这个成绩，我并不意外，实际上它在开画之前就已经成为很多观众过年观影的首选。


从影片类型来说，悬疑+喜剧，刘昊然+王宝强，诸多元素被巧妙地融合在一起，实际上能够开拓的受众类型是很丰富的。
很难得可贵的，我个人认为，在四部最受瞩目的春节档影片中，《唐探2》在闹腾、花哨的表面之下反而是最有“少年气”的，在文本上是最有嚼头的，也是在想象力上走得最远的。
并非厚此薄彼，在趣味上我在《唐探2》上获得的最多，当然趣味因人而异，或许有人喜欢很硬很硬的那种，有人喜欢很玛丽苏的那种。


《唐探2》不是没有遗憾和缺点，与第一部相比，喜剧和悬疑的比重做了一次重新的调配，更加倚重简单直给的动作冲突，场景悖论带来的喜感，在悬疑的部分反而不如第一部那么心思沉重，追求了炫酷的轻便包装。从泰国走到纽约，唐仁这个角色在第一集里的宿命感，逐渐被消解，取代的是公式化的尴尬人设，与喜剧贴合得更加紧密自然。

至于，有的观点关于虽然该片选择了纽约的唐人街背景，有些浪费，没有很好地表现文化冲突。我倒是保留意见，大概是觉得纽约这座城市，就像它最初的绰号“大苹果”（寓意人人都想咬一口），鼓励文化多元的同时，实际上就是一种扁平化、符号化。你无法想象，让唐探出现在费城、华盛顿诸如此类更美利坚的城市里。


说回少年气吧。

当然刘昊然很有少年气，他近年来的大荧幕表现蛮不错的，一举一动都成为话题，比如在《妖猫传》拍摄花絮里露出的白皙长腿。
在《唐探2》里，让他去完成思维殿堂，致敬《神探夏洛克》是蛮有说服力。有些形式感很强的表演，真的让少年去做就很赏心悦目，你换一个油腻中年大叔去呢？
这只是这部电影少年气的一部分。我认为《唐探2》的少年气主要还是创作者的心态和实现手段上，是可以点赞导演陈思诚的。


在我看来，所谓创作上的少年气，就是一个“不要”的句式：
不要总是展示时代那点矫情的伤痕；
不要总是展示成年男女那点油腻的情欲；
不要总是展示少男少女那点幼稚的悸动；
不要总是展示自己多关注社会话题尤其是互联网；
……

这是我近几年看华语电影的个人感受，总觉得观众和故事里的主角都身陷在某种泥淖里互相消费。不是创作套路的问题，是心态的问题。漫威电影的套路最多，但是在漫威的宇宙里，你就相信所有超级英雄是真实存在的，并且哪怕一个很小的配角都有人生。


这是很了不起的。

我来说说，唐探2的少年感在哪里？

小情绪，小暧昧

举个例子，第一集和第二集都有一个贯彻全片的怀旧金曲，韩宝仪的《往事只能回味》和《粉红色的回忆》。
前面这首，不用说，实际上包藏着唐仁如何背井离乡漂泊到唐人街的孤独，它的第一次被点唱，也是在小歌厅里，被金士杰扮演的老大演唱，这份孤独感就成为所有漂泊者的共情，但它又没有压得人喘不过气。


第二集，《粉红色的回忆》出现在充斥哈雷机车壮汉的同志酒吧里。这首歌除了是唐仁对于阿香怅然若失的挂念，它与酒吧的色彩是吻合的，关键词是“小秘密”。哈雷壮汉有小秘密，唐仁有，宋义、法医等等统统有。

这个小秘密妙就妙在“小”上，一下子就调出一种让人会心一笑的气质。粉红色，即暧昧的，dirty的，不可与人言说的。

看《唐探2》这种喜剧电影，实际上不会太有所谓道德评判的负担，所以“小秘密”恰逢其时。


种埋宇宙的梦

《唐探1》还只是埋下思诺诡笑的彩蛋，觉得她是不是会出现在第二集——她应该会连同潘粤“暗”出现在东京篇。

陈思诚有意打造一个“唐探”宇宙，让侦探APP Crimaster犹如复仇者联盟一样集结各路神探，构成追求侦破和审判快感的虚构世界，或许这就能解释，其实故事发生在泰国、纽约以及日后的东京其实都不重要，地域文化并不是需要刻意去考虑的重点。


在这个虚构的侦探宇宙里，唐探、神秘的Q、思诺、宋义、野田昊、Kiko等人玩的游戏并非追逐，谁是谁非，而是谁更聪明，谁能找到谜底。我猜度，这可能也是导演陈思诚的自我投射，对于聪明人的认同会更强烈一些。

在“唐探”之前，也有华语片号称要打造宇宙，但其实连雏形都谈不上。所谓的宇宙，首先要有散点的布局，埋埋彩蛋，搞点暗线，细节上前后呼应，各路角色串门，都还是表面的形式感，关键是任何虚构的宇宙要有运行的法则，甚至有关键道具。比如漫威里有无限宝石，很多超级英雄的神力都源自于此。


《唐探2》，我们知道了聪明人才有资格登上Crimaste的排位，Q来源于埃勒里.奎因的侦探小说，即“QUEEN”，可以大胆猜想这个人可能是女性，或思诺，或宋义的妹妹，甚至可能是秦风本人（他在第二集男扮女装或是埋梗，是对道教阴阳的外化表现），留下开脑洞的空间，就是为穿行宇宙做准备。

唐探2 的开始，唐仁是没有资格上这个APP的，连入门第一道题都不会，但是大智如愚，大巧若拙，多亏他熟悉风水五行，最终与二人组形式登上榜眼位。

我感觉，宋义留给秦风尼采关于深渊的名言，凝视深渊即被深渊凝视，搞不好在东京，二人组也要开撕，曾立志打造完美犯罪的秦风将暴露自己的暗黑侧面，想想也觉得有追头。


在陈思诚打造的“唐探宇宙”里，实际上既没有明显的文化冲突，也没有阶层矛盾，警察局长神似川普，但不过是个不太明显的笑点，更没有自恋的精英，也没有刻意的平民视角……

所有在当代中国的热点话题其实都是找不到影子的，它被架空得越久，就把触角伸向越远的虚构领域，在某种程度上，是符合很多观众对于电影造梦的期待的。

有梦想谁都了不起，这不就是少年中二精髓吗？


看得出来，陈思诚很熟悉侦探小说的路数，更偏好古典派，熟悉老派的潮流符号，也是一枚迷影分子，更重要的是，他有天然的抖小机灵的冲动和执行力，所以就扎扎实实地为这种趣味打造一个封闭的，独一无二的宇宙，就像搭乐高似的一块一块地拼贴咬合。

两集唐探除了票房上的成绩，值得肯定的就是它从侧面验证画风很迥异的小津安二郎一直坚持的创作理念，只为自己拍。


“一个人生活，觉得日子都变长了”，一个人的宇宙，想怎么玩就怎么玩。这就是少年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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